最艱難的面對──遺書

最艱難的面對──遺書

陳彥斌

前言(書籍簡介)

在追尋、研究白色恐怖歷史中,任何文字、資料的出現,都是難得珍寶,恨不得立即查閱!只有一種文件我最不願面對,那就是死刑犯留給妻兒、親人的遺書!

因書寫遺書者,可能下筆的隔夜清晨,或是數小時後,就會被子彈射穿胸膛,哀號刑場畢命!而遺書的對象,不管是父母、妻兒、親人,又情何以堪…!

而令人髮指的,政治犯的遺書是被鎖在國家檔案局58年後,才在各方據理力爭下,返還家屬手中!

知名繪本畫家玉米辰與星月書房出版社,取得四位家屬授權下,繪成一大冊的繪本摺頁書《若是咧送批(台語)》。以郵差騎著腳踏車送信的視角,懷著悲傷、難過心情,來詮釋時代的悲劇…。

玉米辰將於7月18日(五)18:30,在台中回甘書局與大家分享。

【《若是咧送批 》摺頁繪本新書分享會─台中回甘場
▌相關資訊如下
時間|7/18(五) 19:00-21:00(18:30開放入場)
講者|玉米辰(本書作者)
入場|每人150元(另有購書優惠)
主辦|玉山社出版公司 ​回甘 Aftertaste
地點|回甘(台中市南屯區干城街136號)04-22541368
報名|https://forms.gle/TZNd9FEh3yEebY1U6

此書獲三位知名學者林傳凱、楊翠、陳俊宏(前人權館館長)引言、導讀。另有一位文史工作者陳彥斌,寫了一則〈最艱難的面對-遺書〉。請指教!

最艱難的面對──-遺書

追尋白色恐怖歷史中,我最排拒,也最不忍目睹的,就是死刑者槍決前夜,寫給家人、至親的遺書!

那是多麼慘絕人寰的悲痛!撰寫遺書者用什麼心情,來面對再幾小時,行刑者就舉槍,對準他的心窩,從前面,或從背後…!

當「砰」的一聲槍響,那是他在世間聽到的最後聲音。他的生命就被剝奪了!如果有所謂靈魂,也不知道會飄向何處去?

他在撰寫遺書時,也一定會聯想父母、妻兒、兄弟姊妹,在收拾他被二顆,或三顆、五顆子彈射穿的遺體時,一定是痛徹心扉。也一定會擔心,親人目睹血肉模糊的死屍,會是如何呼天搶地!

有婚姻、有兒女的,更要擔心孤兒、寡妻,如何生存下去?畢竟1950、60年代的政治死刑犯,大都三十出頭年紀,新婚未久,孩子或在襁褓,或在蹣跚學步,妻兒如何面對坎坷、漫長人生!

所以,他們留給愛妻的遺書,幾乎都會勸妻改嫁、再婚,不要守寡。在《無法寄達的遺書》中,郭慶、黃溫恭…,以及很多死刑者給愛妻的遺書,都勸她面對現實。何況,他們是叛亂犯,依法要被「沒收財產」,「只留生活所需」!孩子怎麼吃穿、上學、長大!

「大甲案」被槍決的郭萬福,留給愛妻的遺書,最後署名「你的冤仇人」,充滿了對愛妻的歉疚!他們生了六子女,食指浩繁下,「死者已矣!生者何堪!」所以自認是妻子的「冤仇人」!愛妻何其不幸,竟要為他的政治信仰、思想,付出一輩子代價。

寫給愛妻的遺書,當然最艱難,所以有的選擇不寫。「不寫」可能是虧欠、連累、無奈,甚至悲痛到提不起筆!台中的顧瑛1957年被槍決,沒留下片紙隻字遺書給愛妻韓家璧。遺書是寫給他的台北友人,請求為他收屍,處理後事!韓家璧心知肚明,顧瑛是不願她承受處理後事的傷悲,何況這對來自江蘇的戰火鴛鴦,在台舉目無親,而他們還有一位六歲女兒、一位四歲兒子嗷嗷待哺!

相較留給愛妻遺書的艱難,死刑者留給父母的遺書,則除了自責「不孝」、「慚愧」外,為免父母傷悲,大都表示「此時心情平靜」、「只願來生再報父母恩情」…。他們面臨槍決,即將消失生命,真的沒有恐慌?真的平靜?他們被處死,不是殺人償命,不是作惡多端,只因政治認同與當權者背離!怎能「心情平靜」受死?

這是統治者為鞏固政權,視人命如芻狗時代,這是當權者鐵蹄統治,率獸食人時代,在台灣留下殘暴、醜惡篇章,這些遺書,留下了最真實、最悲慘的歷史見證!

作者玉米辰與繪本《若是咧送批》(陳彥斌拍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