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知道黨外運動有多少人嗎?投票一定輸,卻替我們拼來自由與民主!(救台灣的正向思考 1)
周婉窈
上週我和我的志工朋友因海外友人返台投票臨別而聚餐,她心情低落,幾度眼淚都快掉下來。我講了一番話,她表示有被安慰到。以下就是其中的一個重點,如果您是志工,在閱讀此文後,也感覺這篇文章有給你繼續前行的力量,那麼,請代為廣傳。我不太會安慰人,也不空畫希望的前景,但具有歷史省思的觀看角度,或許有助於你我重整旗鼓,保衛我們即將被毀滅的台灣。
首先,我們要對1945年至2025年這80年有個基本認識。戰後中國國民黨控制下的中華民國(KMT/ROC黨國)軍事佔領台灣,遂行種種台灣人無法接受的不義,最後導致二二八大屠殺,這在ROC立法院藍白聯手引進中國統治時(正ing中),台灣很可能再遭遇另一次二二八,過去的歷史與未來可能的「歷史再現」(history repeats itself)就不多說。二二八之後的1947年到1992年,是台灣黨外運動的萌芽、挫敗、備受打壓到風起雲湧的一段歷史,這45年,黨外運動的參與者為台灣人拼來自由與民主。接下來從1992到2025的今天,台灣是一個很多人都覺得「好生活的好所在」。這是過去33年,台灣人在自由民主化之後,釋放能量,發揮才華,大家努力打造起來的台灣,是有全民健保、醫療優良、人民友善、路不拾遺,衛生乾淨……好到「族繁不及備載」的「小小多山」的台灣。
請記住兩個重點:
45年黨外運動為我們打拼出自由民主+33年優秀的台灣人努力打造的生活方式=當前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!
但,在藍白立委佔領ROC立法院,用粗暴的假民主毀憲亂政,用「立法」當最凶的凶器,替中國併吞台灣鋪路,在中央建立灘頭堡,台灣正面臨真實且立即的危險。
如果我們珍惜台灣78年奮鬥出來的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,並想避免第二次同樣來自中國的二二八,我們就必須用盡一切力量保衛台灣。726大罷免之後,很多人一定有這樣的疑問:我們拼死拼活,奮鬥了第一、第二階,第三階失敗了,還有希望嗎?此刻不能失志,我們還有823罷免投票,我們須拼搏到體制內用選票保衛台灣的最後一刻。
823之後,不管結果如何,我們就必須換個腦筋來思考問題。大罷免是中華民國體制下民間要救台灣唯一的合法方式,也是和平手段。請注意,我強調「民間」一詞,中華民國還有政府,政府有行政權,總統也有總統的權力,但那不是我們可以掌握的事情,台灣就是命在旦夕,民間責無旁貸,必須繼續傾全力救台灣。
在中華民國體制下我們民間窮盡了體制內的手段之後,我們要如何救台灣?
今年(2025)2月9日,那時候還是大罷免第一階段時,「大安強強滾」罷團在台北市汀州路客家文化主題公園前舉辦大安公民街頭宣講,邀請沈伯洋委員等人,我也是講者之一。當場聽了沈伯洋講話內容,非常有感。他提到一個概念,也就是政治和社會運動需要的是「中堅分子」,他們是少數,但只要有3%至5%的人口站出來,只要他們具有能動性,這個社會運動就會成功。他說:野百合學運大約2、30萬人,洪仲秋事件大約5、60萬人,太陽花運動大約7、80萬人,青鳥有100萬人站出來。他認為:如果能夠到150萬至200萬人,「台灣的民主大概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」。(見直播影片約1:07-1:15處)這些數目上的推測,當然不可能準確,但很值得參考。沈伯洋提出「enabler」的概念,不好翻譯,白話來說就是:使某事可能發生或完成的人,可翻為「能動者」或「賦能者」。大罷免的志工,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?他們不只是「能動者」,也是「賦能者」──使自己與他人更具有能量。
根據一般的推算,罷團的志工就約一萬名,他們一張一張收集提議書(一階)與連署書(二階),第一階衝出35席+1,第二階衝出31席+1(1為新竹市長高虹安罷免案),跌破很多政治分析家與深諳地方政治者的眼鏡。這次大罷免光第二階收到的連署書就有120萬以上,第三階雖然罷免失敗,但同意票總共1,700,465,若扣除高虹安部分,純粹就立委罷免案來說,是1,614,174,佔總選舉人數6,799,977的24%(若計算有誤,敬請指正)。由於這些區域大都是藍大於綠的區域,如果這些罷免投同意的人可以視為對台灣危機有認識的公民,整體來說,全台灣這樣的公民平均應該超過二成五,或許三成或三成以上。如果大罷免的能量能延續,形成保衛台灣的社會運動,您說:台灣有沒有150萬到200萬的人會站出來?即使目前沒有,我們已經看到的這些「能動者/賦能者」的力量,相信要召喚200萬人,甚至更多人並非不可能。但前提就是,大罷免運動必須轉化為保衛台灣的民間運動。
我特地提「民間」,因為它延續了起於民間的黨外運動的精神:拚生拚死,無惜一切,攏是為咱台灣!
沈伯洋說野百合學運大概2、30萬人。野百合學運發生於1990年3月16日至22日,那時候雖已解嚴,三大惡法都還在。野百合運動最後人山人海,擠爆中正廟廣場。但您知道嗎?野百合學運開始的那天晚上就只有4、5人在靜坐抗爭,加上工作的同學總共約20人(去借指揮車、做文宣、買食物等約15人;根據始終在場的周克任,謹謝)。那是這極少數的人開始的,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幾天內會有那麼多人響應!

不要忘記,這已經解嚴了,戒嚴時期,尤其早期,每個事件人數都很少,很多時候真的就是「一個人的江湖」。例子太多了,先舉黃華為例。黃華,原名黃明宗(1939─),一生坐牢四次,共22年多,您知道他第一次坐牢是怎麼來的嗎?1961年7月26日黃華在基隆貼海報,宣布7月28日他要在媽祖宮口舉辦演講,引起情治單位注目,演講當然被阻止,黃華還拿《六法全書》來和特務說憲法規定人民有言論的自由云云。1963年12月他要選基隆市議員,18日領表,第二天就被抓了,沒有任何法律程序,就被送到小琉球管訓二年半。在小琉球他才知道自己是「甲級流氓」(參考黃華,《別無選擇 革命掙扎》,前衛,2008/2019)。黃華的遭遇與林水泉(1937-2023)有類似的地方,林水泉競選台北市議員,高票落選,被以「流氓」送屏東林邊大鵬農場管訓二年。年輕朋友,不要驚訝,這都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。台灣人說來很憨直,竟然那麼相信土匪政權帶來的《六法全書》,我的伯父在我的堂兄姊都還在讀書的時候,每天一早把他們挖起來全家一起讀《六法全書》!
黃華學歷低,只有小學畢業,如果您以為因為他學歷低,所以孤獨奮鬥,那麼,才隔一年,我們有三位高學歷的彭明敏教授和他的兩位學生謝聰敏、魏廷朝也在做非常孤獨的事情。彭明敏在日本時代就讀東京帝國大學,戰後進入台灣大學繼續學業,任教台大政治系時出國進修,先後取得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碩士、法國巴黎大學博士。謝聰敏和魏廷朝都是台大法律系學生,和彭明敏教授來往密切。1964年9月三人起草「台灣人民自救運動宣言」,擬印製傳單,廣為宣傳。結果在印刷過程中遭舉發,20日被捕,三人付出慘痛的代價(若不知詳情,煩請Google)。當時謝聰敏是政治大學政治研究所學生,魏廷朝是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助理。這可以說是「三個人的江湖」,和一個人的江湖也不比較不稀微、孤獨吧?
「一個人的江湖」真的不少。我讀台大時,白雅燦──我相信絕大多數的年輕人從沒聽過這個名字,他在1975年10月宣布參選增額立法委員,競選期間發放傳單,要求蔣經國公布財產等,結果被捕,判無期徒刑。歷史現場的我,只聽說白雅燦被抓,然後就一片沉寂。彭明敏案和白雅燦案也都牽連到旁人,如印刷廠老闆。如果江湖的主角都不為人所知,那被牽連的人更是渺不可知了。(Murmur:喜歡中國共產黨來管的人真應該到北京天安門去發傳單,要求習近平公布財產,看看會有什麼結果。)
黨外運動一直要到1980年代,尤其中期以後,才開始有越來越多人參與。我們無法知道每個階段的黨外運動到底有多少人,若以沈伯洋推估1990年野百合學運2、30萬人,那麼1986、1987年或許可以粗估1、20萬人,就取其多,1987以20萬人來計算,當時人口19,725,010人,不過是總人口的1%!(很可能是高估)

當時再怎樣投票,都投不過中國國民黨。請不要忘記,1990年野百合學運訴求解散「萬年國會」時,1989年民進黨立法委員佔新選出的130名增額立委中的21名,加上「萬年」不用改選的老立委總共269名,以此,真的是極少數的少數(不到8%),但這21名民進黨立法委員卻堪稱「萬年國會21戰士」,戰力超猛的!民進黨立法委員過半是2016年的事。這中間立法院與立委人數的變化我們就省去。
黨外運動人數那麼少,不管在省議會或立法院,黨外人士與後來的民進黨員都佔很少數,卻能逼使蔣經國於1987年7月解除戒嚴,之後再經過五年慘烈的奮鬥,終於為台灣拼來自由與民主。(見〈為何1992才是台灣自由民主化的開始,而不是1987?〉)為什麼?
這就回到前面沈伯洋講的「能動者/賦能者」,黨外人士人雖然少,但具有強大的能動性,很多人都是一個人當二、三個人用,甚至一人當五個人用,不管藍領或白領,下班之後就是跑街頭,還有人以街頭為正業,本業是副業(大罷免也有志工辭掉工作)。1%乘以3就變成3%,乘以5就是5%。不過,這也不是單純以一個人乘以幾倍的問題,前面提到「賦能者」是使自己與他人更具有能力,因此一個黨外人士(基層也好,領導層也好)可能就會影響到3、4個人,人數於是倍增。您說,我們是不是在大罷免志工身上看到這種能動性、這種賦能性?
如果黨外運動就是靠投票決勝負,那是每投必輸。就是因為它靠一群中堅分子(無分學歷高低,黨外基層尤其衝組貢獻很大),衝撞體制,犧牲奮鬥,奉獻一切,才有那麼強大的力量,在白色恐怖時代,拚生拚死為咱拚來自由佮民主(台語)。相較之下,社會上多的是「搭便車的人」(free riders),他們沒有參與黨外運動,社會自由民主化之後,大家都得到更好的發展,他們會不會感念黨外運動?台灣自由民主化以後出生的年輕人(post-1992 children)會不會珍惜前輩奮鬥來的自由民主?這都影響著今天的台灣,以及未來的走向。
回到我們的主題。自由民主化之後,台灣進入數人頭的選舉時代,競選公職也好,議題的倡議也好,就必須和KMT/ROC黨國半世紀打造起來的堅固結構與生態,以及綿密的地方控制(農會、水利會等)競爭,還不要去說四十多年靠買票養成的「選民習性」,民主時代就只能這樣。但是,由於台灣陷在非常特別〔怪異畸形?〕的「國家構造」中(詳見迷思1與迷思2),尤其在中國對台進行20年統戰與滲透之後,中國國民黨高層以及很多黨員實際上已經效忠中國,看台灣、看世界完全採取中國的觀點,這是台灣民主最大的危機。如果大家都效忠台灣,當然沒問題,就繼續投票,輸贏兵家常事,但問題是:我們是在與「效忠敵國與不在意台灣存活」的一大群人一起投票決定台灣的前途。即使一般民生問題也往往連結到台灣的生死存亡。這有道理嗎?公道何在?
再說一遍,體制內還有行政權和總統的權力,我們期許這兩者能起大作用,但那真的不是我們期許就會有效的。救台灣是我們責無旁貸的天命,如果我們窮盡了中華民國體制內民間將賣台立委「請出」立法院的手段,而無法達到目標,那麼,我們是否應該思考體制外的非暴力抗爭方式?別忘記:比較近的三一八,稍微遠的野百合,都是體制外抗爭。若就兩個運動的訴求來投票,真的會投不過。體制外運動靠的是:能動力、賦能性,以及保衛台灣的堅強意志、毅力、熱情、強度,以及耐力。這時候,我們最要發揮黨外精神:拚生拚死、犧牲奉獻,無惜一切,攏是為咱台灣!
這篇就寫到這裡,太長沒人要看。下篇要來討論保衛台灣是不證自明的公理等議題。
最後還是要再提醒:
45年黨外運動為我們打拼出自由民主+33年優秀的台灣人努力打造的生活方式=當前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!
這值得我們捍衛嗎?再一次的二二八要不要迴避?若是,我們不能失志,繼續奮力前行!!




